这一天过得和前一天没有多大的不同。赫斯脱太太和彬格莱小姐上午陪了病人几个钟头,病人尽管好转得很慢,却在不断地好转。晚上,伊丽莎白跟她们一块儿待在客厅里。不过这一回却没有看见有人打“禄牌”。达西先生在写信,彬格莱小姐坐在他身旁看他写,一再纠缠不清地要他代她附笔问候他的妹妹。赫斯脱先生和彬格莱先生在打“皮克牌”,赫斯脱太太在一旁看他们打。
0 @* ^# Q) E$ z& Z% O0 P5 z伊丽莎白在做针线,一面留神地听着达西跟彬格莱小姐谈话。只听得彬格莱小姐恭维话说个不停,不是说他的字写得好,就是说他的字迹一行行很齐整,要不就是赞美他的信写得仔细,可是对方却完全是冷冰冰爱理不理。这两个人你问我答,形成了一段奇妙的对白。照这样看来,伊丽莎白的确没有把他们俩看错。, C& M& d0 D3 Y
“达西小姐收到了这样的一封信,将会怎样高兴啊!”
S. u, p; x! L7 v他没有回答。
! Q- | ^$ r* q* I“你写信写得这样快,真是少见。”
( C+ c9 D7 [8 _* M“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我写得相当慢。”
! ~) }) }/ {$ N0 p( d0 g {+ z% M0 P! a! Y“你一年里头得写多少封信啊。还得写事务上的信,我看这是够厌烦的吧!”
3 O3 }0 t1 J# E' ~8 Q% h! @; e“这么说,这些信总算幸亏碰到了我,没有碰到你。”
1 K5 y, u6 ^: n5 y* O$ d“请你告诉令妹,我很想和她见见面。”
" O- V# @1 R0 P“我已经遵命告诉过她了。”& s Q |6 `9 u, [( o" ~: ^! h
“我怕你那支笔不大管用了吧。让我来代你修理修理。修笔真是我的拿手好戏。”
+ K! R' Y; D# a( e2 H- w q“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向都是自己修理。”1 R# Y, N* B7 b% D* z! h6 T4 J: |
“你怎么写得那么整齐来着?”
6 X) R. u$ m9 [' n他没有作声。
7 r/ l4 ]) p1 ~% E. V: O1 K“请告诉令妹,就说我听到她的竖琴弹得进步了。真觉得高兴,还请你告诉她说,她寄来给我装饰桌子的那张美丽的小图案,我真喜欢极了,我觉得比起格兰特小姐的那张真好得太多了。”
' q! z; ]3 G* \. V, I; i- y! ~“可否请你通融一下,让我把你的喜欢,延迟到下一次写信时再告诉她?这一次我可写不下这么多啦。”0 A1 C. s$ ~+ N1 u7 K
“噢,不要紧。正月里我就可以跟她见面。不过,你老是写那么动人的长信给她吗,达西先生?”: w9 j* T @- u/ L! I5 h! r4 e4 Q
“我的信一般都写得很长;不过是否每封信都写得动人,那可不能由我自己来说了。”" S7 E- l5 C/ }/ [9 e3 v
“不过我总觉得,凡是写起长信来一挥而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写得不好。”
/ |9 \' O; x0 p- C) D她的哥哥嚷道:“这种恭维话可不能用在达西身上,珈罗琳,因为他并不能够大笔一挥而就,他还得在四个音节的字上面多多推敲。……达西,你可不是这样吗?”8 L3 \& M3 _) T% ^' y* G$ C
“我写信的风格和你很不同。”
' A$ `" n" F$ Z4 {4 @2 I“噢,”彬格莱小姐叫起来了,“查尔斯写起信来,那种潦草随便的态度,简直不可想象。他要漏掉一半字,涂掉一半字。”2 q+ i! D) ~: `
“我念头转得太快,简直来有及写,因此有时候收信人读到我的信,反而觉得言之无物。”
* J& t3 `* o+ a5 ^6 w“彬格莱先生,”伊丽莎白说,“你这样谦虚,真叫人家本来要责备你也不好意思责备了。”
- X# q6 c! c% v3 \4 e- [5 F# R0 {达西说:“假装谦虚偏偏往往就是信口开河,有时候简直是转弯抹角的自夸?”! n+ f4 I. U R/ G+ ?, U# z" j5 J3 [
“那么,我刚刚那几句谦虚的话,究竟是信口开河呢,还是转弯抹角的自夸?”
$ j3 B- z6 x! H1 y“要算是转弯抹角的自夸,因为你对于你自己写信方面的缺点觉得很得意,你认为你思想敏捷,懒得去注意书法,而且你认为你这些方面即使没有什么了不起,完全不考虑到做出来的成绩是不是完美。你今天早上跟班纳特太太说,如果你决定要从尼日斐花园搬走,你五分钟之内就可以搬走,这种话无非是夸耀自己,恭维自己。再说,急躁的结果只会使得应该要做好的事情没有做好,无论对人对已,都没有真正的好处,这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呢?”
+ s* \" e1 e5 R) s“得了吧,”彬格莱先生嚷道,“晚上还记起早上的事,真是太不值得。而且老实说,我相信我对于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错,我到现在还相信没有错。因此,我至少不是故意要显得那么神速,想要在小姐们面前炫耀自己。”1 G3 q/ |( x7 l) m
“也许你真的相信你自己的话;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你做事情会那么当机立断。我知道你也跟一般人一样,都是见机行事。譬如你正跨上马要走了,忽然有朋友跟你说:‘彬格莱,你最好还是待到下个星期再走吧。’那你可能就会听他的话,可能就不走了,要是他再跟你说句什么的,你也许就会再待上一个月。”+ U3 r: _ \8 f; a9 U
伊丽莎白叫道:“你这一番话只不过说明了彬格莱先生并没有任着他自己的性*子说做就做。你这样一说,比他自己说更来得光彩啦。”
! ~8 U J$ c6 M/ g# S彬格莱说:“我真太高兴了,我的朋友所说的话,经你这么一圆转,反面变成恭维我的话了。不过,我只怕你这种圆转并不投合那位先生的本意,因为:我如果真遇到这种事,我会爽爽快快地谢绝那位朋友,骑上马就走,那他一定更看得起我。”/ l0 K+ `& L9 w3 H; D
“那么,难道达西先生认为,不管你本来的打算是多么轻率卤莽,只要你一打定主意就坚持到底,也就情有可原了吗?”; S: d% j0 g/ \0 S# m# p, R3 G
“老实说,我也解释不清楚;那得由达西自己来说明。”" X* y, y8 W: {2 n, j. i4 j2 H
“你想要把这些意见说成我的意见,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不过,班纳特小姐,即使把你所说的这种种情形假定为真有其事,你可别忘了这一点:那个朋友固然叫他回到屋子里去叫他不要那么说做就做,可是那也不过是那位朋友有那么一种希望,对他提出那么一个要求,可并没有坚持要他非那样做不可。”
& W' w2 d) p7 m9 f3 ?“说到随随便便地轻易听从一个朋友的劝告,在你身上可还找不出这个优点。”* @; ~) A+ q/ `) Y
“如果不问是非,随随便便就听从,恐怕对于两个人全不能算是一种恭维吧。”# |+ |" c M+ J
“达西先生,我觉得你未免否定了友谊和感情对于一个人的影响。要知道,一个人如果尊重别人提出的要求,通常都是用不着说服就会心甘情愿地听从的。我并不是因为你说到彬格莱先生而就借题发挥。也许我们可以等到真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再来讨论他处理得是不适当。不过一般说来,朋友与朋友相处,遇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一个已经打定主意,另一个要他改变一下主意,如果被要求的人不等到到对方加以说服,就听众了对方的意见,你能说他有什么不是吗?”
+ r9 _9 L5 s8 i# v) d- @7 F' M+ E“我们且慢讨论这个问题,不妨先仔仔细细研究一下,那个朋友提出的要求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又深到什么程度,这样好不好?”
" `# i, h4 g; V; a. ^* W彬格莱大声说道:“好极了,请你仔仔细细讲吧,连到他们的身材的高矮和大小也别忘了讲,因为,班纳特小姐,你一定想象不到讨论起问题来的时候这一点是多么重要。老实对你说,要是达西先生不比我高那么多,大那么多,你才休想叫我那么尊敬他。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达西是个再讨厌不过的家伙……特别是礼拜天晚上在他家里,当他没有事情做的时候。”0 E- P0 Z: c% t8 h
达西微笑了一下,伊丽莎白本来要笑,可是觉得他好象有些生气了,便忍住了没有笑。彬格莱小姐看见人家拿他开玩笑,很是生气,便怪她的哥哥干吗要谈这样没意思的话。
2 c, \; [1 ~% v) r6 q达西说:“我明白你的用意,彬格莱,你不喜欢辩论,要把这场辩论压下去。”( L3 @" B7 }. L/ Q3 Y
“我也许真是这样。辩论往往很象争论,假若你和班纳特小姐能够稍缓一下等我走出房间以后再,辩论那我是非常感激的。我走出去以后,你们便可以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了。”
; w7 y! ^/ \% A伊丽莎白说:“你要这样做,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达西先生还是去把信写好吧。”9 U2 G; a" [5 _3 [
达西先生听从了她的意见,去把那封信写好。
( ?( K1 l0 a) x, c% }* V+ X! [这件事过去以后,达西要求彬格莱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赏赐他一点音乐听听,彬格莱小姐便敏捷地走钢琴跟前,先客气了一番,请伊丽莎白带头,伊丽莎白却更加客气、更加诚恳地推辞了,然后彬格莱小姐才在琴旁坐下来。
: L" P: r7 i. e赫斯脱太太替她妹妹伴唱。当她们姐妹俩演奏的时候,伊丽莎白翻阅着钢琴上的几本琴谱,只见达西先生的眼睛总是望着她。如果说,这位了不起的人这样看着她是出于爱慕之意,她可不大敢存这种奢望,不过,要是说达西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望着她,那就更说不通了。最后,她只得这样想;她所以引起了达西的注意,大概是因为达西认为她比起在座的任何人来,都叫人看不顺眼。她作出了这个假想之后,并没有感到痛苦,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因此不稀罕他的垂青。% s# t& V% j: M1 M. i
彬格莱小姐弹了几支意大利歌曲以后,便改弹了一些活泼的苏格兰曲子来变换变换情调。不大一会儿工夫,达西先生走到伊丽莎白跟前来,跟她说:) |, a) q: A% M; [! s
“班纳特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趁这个机会来跳一次苏格兰舞?”3 W* Y# L- C8 [# N; O2 l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他见她闷声不响,觉得有点儿奇怪,便又问了她一次。
7 B B7 ^+ o5 v: C f. j“噢,”她说,“我早就听见了;可是我一下子拿不准应该怎样回答你。当然,我知道你希望我回答一声‘是的’那你就会蔑视我的低级趣味,好让你自己得意一番,只可惜我一向喜欢戳穿人家的诡计,作弄一下那些存心想要蔑视人的人。因此,我决定跟你说,我根本不爱跳苏格兰舞;这一下你可不敢蔑视我了吧。”
; X9 i0 A. H0 N# ]“果真不敢。”7 ^- J7 ^/ z. T; \ f2 ^1 S2 O
伊丽莎白本来打算使他难堪一下,这会儿见他那么体贴,倒楞住了。不过,伊丽莎白的为人一贯温柔乖巧,不轻易得罪任何人,而达西又对她非常着迷,以前任何女人也不曾使他这样着迷过。他不由得一本正经地想道,要不是她的亲戚出身微贱,那我难免危险了。
( d! E; N: b* m8 V0 Y; F4 b彬格莱小姐见到这般光景,很是嫉妒,或者也可以说是她疑心病重,因此由疑而妒。于是她愈想把伊丽莎白撵走,就愈巴不得她的好朋友吉英病体赶快复元。0 r* ?& g6 P- ?- e7 y+ i
为了挑拨达西厌恶这位客人,她常常闲言闲语,说他跟伊丽莎白终将结成美满良缘,而且估料着这一门良缘会给达西带来多大幸福。8 A$ t6 q- J/ m; E, T4 j
第二天彬格莱小姐跟达西两人在矮树林里散步,彬格莱小姐说:“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好事如愿的时候,你得委婉地奉劝你那位岳母出言吐语要谨慎些,还有你那几位小姨子,要是你能力办得到,最好也得把她们那种醉心追求军官的毛病医治好。还有一件事,我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尊夫人有一点儿小脾气,好象是自高自大,又好象是不懂礼貌,你也得尽力帮助她克制一下。”* {- v/ y% A! l* E2 W% H! b
“关于促进我的家庭幸福方面,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 b" h8 A% b1 T/ Y) U. |5 t3 A& e
“噢,有的是。千万把你姨丈人姨丈母的像挂到彭伯里画廊里面去,就挂在你那位当法官的伯祖父大人遗象旁边。你知道他们都是同行,只不过部门不同而已。至于尊夫人伊丽莎白,可千万别让别人替她画像,天下哪一个画家能够把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画得维妙维肖?”) M- p7 y) P- S& E8 {# w1 ]
“那双眼睛的神气确不容易描画;可是眼睛的形状和颜色*,以及她的睫毛,都非常美妙,也许描画得出来。”
% Q3 h7 M! j& n+ E大陆期货正谈得起劲和时候,忽然看见赫斯脱太太和伊丽莎白从另外一条路走过来。
, F6 u$ @& k5 }& G" x5 @彬格莱小姐连忙招呼她们说:“我不知道你们也想出来散散步,”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她恐怕刚才的话让她们听见了。
% N5 t% w6 d7 G“你们也太对不起我们了,”赫斯脱太太回答道,“只顾自己出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 s! d2 h2 b0 v$ i' }" t9 d; T接着她就挽住达西空着的那条臂膀,丢下伊丽莎白,让她独个儿去走。这条路恰巧只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走。达西先生觉得她们太冒味了,便说道:0 G+ T K+ j. Y* ]2 u# R, ~- O. u
“这条路太窄,不能让我们大家一块儿并排走,我们不是走到大道上去吧。”* |2 W5 A7 {% v0 ]) c
伊丽莎白本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一听这话,便笑嘻嘻地说:4 V$ b% s7 a/ [. l: }) C5 i U+ @
“不用啦,不用啦;你们就在这儿走走吧。你们三个人在一起走非常好看,而且很出色*。加上第四个人,画面就给弄毁了。再见。”; r a% n+ h& P( x6 K8 f
于是大陆期货就得意洋洋地跑开了。她一面跪溜达,一面想到一两天内就可以回家,觉得很高兴。吉英的病已经大为好转,当天晚上就想走出房间去玩它两个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