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老答不上来,只说货币很重要,不可轻举妄动,只能由国家控制。事实上,绝大多数经济学家都坚持货币国家化,但都没有可靠的理论支持。2 k4 G3 ~' T) G3 R0 O
早期人们使用的贝壳、铁钉、食盐、石币、金银、银行券都不是国家化的,都是市场自发形成的。比如银行券是早期威尼斯、伦敦等城市的私人金铺向客户发行的“凭证”。
& x* L; C1 Q, c3 ^# p9 ]6 b' s最早的央行英格兰银行,是由苏格兰人威廉·彼得森于1694年创立的。这家英国皇家特许的央行最初是私人性质,主要为政府筹措战争经费,并拥有发币权。+ ?) k+ Z) T1 z: H) ^4 b1 @
1844年,皮尔首相推行了新银行法《皮尔条例》【4】,将英格兰银行改组,分设发行部和银行部。! J* c' R. b% n
《皮尔条例》的推出,在货币历史上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这个条例规定不再增加私人发币银行,现存银行的货币发行额度受到限制。当时英格兰一共有279家私人银行及股份制银行拥有发币权,若银行倒闭则发行额度自然失效,其额度转移到英格兰银行。
% k$ B# P4 N, G& H, U k! F% Q$ c- Z英格兰银行的发行部实际上承担了央行的基本职能,包括发行货币;管理国债;同财政部和财政大臣协作,执行货币政策;代理政府保管黄金外汇储备,等等。
8 w0 U, s7 N8 Q) a《皮尔条例》削弱了私人银行发币权,控制了私人银行法币额度,确认了英格兰银行的央行地位以及英格兰银行券的法偿货币地位。
* [8 R7 A+ K( e1 _3 M这是货币史上,货币国家化的关键步骤。
( m( p! t. b5 }6 E后来,为了避免“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冲突,英格兰银行逐渐放弃了商业银行业务,成为名副其实的央行,并于1946年由工党政府收归国有。
, a& K& D" a$ Z; f* |/ W英格兰银行成为其它国家央行的标准模板,扮演“最后贷款人”的角色,是“发行的银行、银行的银行、政府的银行”【3】。2 j/ r% C7 i; h {9 k
不过,在《皮尔条例》通过后,当时的英国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对此提出质疑(可见,哈耶克不是货币非国家化思想的首创者)。3 L X# l* E7 d8 A. {; K& Z9 r
斯宾塞的理由跟哈耶克如出一辙,他指出【10】:“既然我们信赖杂货店老板卖给我们的茶叶的分量,我们也相信面包店主卖给我们的面包的分量,那我们也可以信赖希顿父子公司(Heaton and Sons)或伯明翰的其他企业也会根据其风险、利润来供应我们沙弗林与先令。”" g, R4 T" I3 I( Q1 K$ A2 n9 c8 b
斯宾塞的主张,惹恼了英国著名经济学家杰文斯。杰文斯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任何东西比货币更不适宜于交给企业进行竞争的了”。杰文斯搬出了“格雷欣法则”作为依据,他说:“良币不可能驱逐劣币恰恰证明了这一法则”。
: h8 p2 d9 g2 L& X- t7 i: t8 Q, T/ b+ X后来,经济学界普遍接受了杰文斯的观点,即货币市场容易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因此货币发行应该交给国家。在战争年代,多数国家的政府接手了央行及货币发行权。此后,人们逐渐习惯了货币国家化及法定货币的规则。
7 Y/ `6 J: U& Q/ A2 n$ z/ d- _. _但是,杰文斯实际上忽略了一点,任何市场都存在“格雷欣法则”,竞争越不充分的市场,劣币驱逐良币现象越严重。/ W! Z/ x; E/ y& @4 e9 f# r L
政府规定只能使用金银来铸币,或者垄断了发行市场,才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如果货币市场充分竞争,劣币没有人接收自然就被淘汰。国际货币市场实际上是一个相对竞争的市场,没有人接收委内瑞拉玻利瓦尔这类的贬值货币。& r/ Q& ~' n7 d4 o2 k
所以,“格雷欣法则”来解释货币国家化实际上是站不住脚的。
" B3 v+ l8 Y$ _% ^这里的困难来自我们对货币的定势思维,或者是“一般等价物”的误导。0 H. m: [ C& C9 ~/ l% W. l
自亚当·斯密以来,经济学家都认为货币源于普通商品,属于一般等价物,没有凝结人类劳动的货币没有价值。这种货币理念一直误导了经济学家和大众。
7 c! N, F) k0 w* ]" N ~5 [1 b! X# @自1970年代以来,经济学家开始反思货币的本质及起源。货币即合约(契约)的主张,逐渐得到认可。9 J5 ]; F8 N' @, t) s- l/ I
新制度经济学家认为,货币的本质是一组合约,是一群市场主体共同协商的一种解决市场交易的制度安排。现代货币理论(MMT)认为,货币起源于债券债务,属于债务记账工具及债务契约(欠条)。不过,MMT认为,货币必须由国家掌控【9】。
; g; F! ]! U, P# Q$ ]例如,一个岛上没有货币交易不便利,岛民们协商采用一种中介物有助于交易达成。假如他们共同确定用石币作为交易中介物,那么石币就是货币,也是大家共同要遵守的契约——促进交易便利性的契约(详见《货币的本质 | 石币之岛、美元之谜与比特币之殇》)。
# F: l, c$ l6 ~货币起因于交易费用,为了降低交易费用,人们协商使用一种制度来解决。人类历史上,孟加拉人协商用贝壳做交易,草原民族协商用羊皮做交易,雅浦岛民协商用石币做交易,监狱狱友协商用香烟做交易……
4 s9 g+ C4 }& ?信用货币,是一种债权债务性质的合约。美元上印刷的“This note islegal tender for all debts public and private”,以及港元上印刷的“Promises to pay the bearer on demand”【8】,都指债务合约关系。
# v; f: m+ S# b; X( I货币,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本质上都是一种合约安排。
: y6 o7 m! [. P2 t1 Y- k$ a为什么最后法定货币会被国家垄断?6 {5 c( u0 Y! m: Q. Z
法定货币的出现,与国家的出现本质上是一样的。国家,也是一种合约安排,但它有一个演化过程。
4 T7 V2 _6 E6 ?, w! f; x6 q1 C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摩尔根(著有《古代社会》,在《婚姻经济学》一文中有所涉猎)、塞维斯等提出国家群演论。摩尔根认为,国家按照“氏族-部落-部落联盟-国家”演化而来。塞维斯将部落联盟改成酋邦。, ~8 U! d) z4 O7 E" @
霍布斯、洛克、卢梭、斯宾诺莎等启蒙思想家提出社会契约论,认为国家就是国民达成的一组契约,通过建立国家机器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及生命安全。
a6 b+ W) u7 g* b1 D7 y, O与氏族、部落、部落联盟区别是,国家这个契约水平更高,权力、义务、责任及履约能力都更强。其实,这也是法定货币与其它货币的区别。# V- r+ J4 z# i& l& n# a) s, q3 A
贝壳、羊皮、食盐、铁钉、石币、铜钱、金银都曾经是一些群体共同协商的货币,即契约。但是,国家的出现及强化后,国民除了协商如何组建暴力机关保护财产及安全,还协商如何确定一种交易媒介(货币),促进商品交易。
- [5 N5 H. L' g* Y* D( F如此,法定货币就诞生了。
0 ^' B4 X6 G/ _/ z6 i2 Z+ E在古代,国家越早出现,国家力量越强大,法定货币越早诞生且越牢固。在秦国一统天下后就统一了货币。2 H- x" l) e: }9 H5 s
在近代,随着商品交易越来越频繁,法定货币的信用优势开始发挥,贝壳、羊皮、食盐、铁钉等各类货币大规模消失,逐渐被法定货币取代。在大规模商品贸易中,货币的网络效应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网络效应又强化了法定货币的国家垄断地位。, V) ^ N, w( b9 ^/ |$ M
以上是法定货币形成过程,但存在两个细节上的考究:
9 {9 W2 E) l( h% V- I) i x* H! g一、贝壳、食盐、铁钉、石币、金银等商品货币和金属货币,更多是市场自发形成的,属于市场自发形成的合约,而不是集中协商的结果。
- c o$ K; c S% E这属于奥地利学派的主张。他们认为,市场是一个自发秩序。当没有货币时,所有人的交易对象为了将自己的东西交易出去,同时获得想要的东西,都在猜测、试探交易对方最想得到什么。
: R$ `0 G5 ^' w: M2 E7 y+ b, _2 z" q* t经过几十年、几百年的试探后,当地人的偏好逐渐趋同,比如岛民认为石币最好,草原民族认为羊皮最好,海边渔民认为贝壳最好。这样不同地方就由市场自发形成了不同的货币。
2 Q8 N% ?2 h$ Q奥派认为,货币不是某一个人创造的,而是经过漫长的历史由市场自发、演变形成的。在交易成本极高的环境下,交易者不断地探索、揣测以及最终形成共识(合约)。
* y& N+ Z. B' n; V" m+ s f& Q二、早期(古代)的法定货币,是一种强制性契约。
1 t$ |' C0 |& h* |3 x古代国家具有明显的暴力及统治色彩,国民只能被动接受包括法定货币在内的一切,属于被统治对象。其中,货币也是国家统治的一种手段。4 ]4 Z9 l( W$ W% G5 @' |/ Z
只有到近代社会,民主国家建立以后,法定货币才属于国民共同协商的合约。+ O: v4 j$ {6 N; c1 E) Q1 g
从货币的本质来看,货币不过是一群人的一组市场合约,法币是国民的市场合约,国际货币体系则是各国一切签署的市场合约,如一战前的黄金标准、二战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4 R( r. k2 x+ |; ?) z# O; Q
所以,货币不论从历史上,还是本质的角度,都不属国家的特权。即使在法定货币时代,也存在大量的私人货币、非法定货币作为补充。9 v6 G" G, H, ^
由于古代国家统治力有限,法定金属货币因运输、切割等问题,无法渗透到偏远村落,催生了大量非法定货币。. B$ k, g% Z' Y! S
日本东京大学黑田明伸教授在《货币制度的世界史》【7】一书中,在古代货币方面做了大量的史实研究。他发现,在古中国、近世日本的偏远村落,由于货币奇缺,村民们只能用米、鸡蛋等作为交易媒介,同时还存在不少“债券债务型货币”——借米、借工等欠条合约或口头承诺。* O% `6 Q0 V. ^- {, ~) d$ H0 f
在近代特殊时期,也存在非法定货币。弗里德曼在《货币的祸害》【5】中讲述了一个大萧条之后的故事——美国华盛顿州一个叫特奈诺集镇协商用木片充当货币。
1 c: `5 J& l7 M# y8 t受到大萧条冲击,特奈诺集镇上1055家银行全部停止兑付,一时间城中的交易瘫痪。但是,商工会议所计划发行相当于储户存款25%额度的证书,其中一部分证书以印刷了25美分等面额、明信片大小的木片形式发行,商人们同意接受这种货币,并以此渡过难关。
- J; j- @4 p: D/ F( g8 j4 _黑田明伸教授【7】对此分析:“并不基于确实的债权、没有来自政府的保证、只是以其本身不过是木片或纸屑作为通货而流通,完全是基于城里的人们共有的松散约定。”$ J$ b% E( y* E9 H) w1 |7 h
作为合约理论顶级专家,张五常先生坚持货币即合约的主张。他在《经济解释》【8】一书中讲述了一个例子:战争年代出现这种情况,将10元纸币撕成两半使用,半张为5元。撕成一半的货币,银行不接收(除非兑换新币),法律已不承认,但市场依然认可,以5元价值交易。% ?; C) b$ R" R6 {1 D" @2 Q- a$ c
黑田明伸教授在《货币制度的世界史》【7】中使用了著名的玛丽亚·特丽萨银币——一种在19、20世纪广泛流通于红海周边国家的通用货币。凯恩斯、哈耶克、韦伯在内的诸多经济学家都关注过这一历史货币。
9 v( b B- ~/ u2 J玛丽亚·特丽萨银币是一种超越国家权威、疆域、民族及文化的自由货币。玛丽亚·特丽萨银币最早是由奥地利发行的法定货币,由18世纪著名的奥地利女皇冠名。
1 `: c1 Z$ ~4 E玛丽亚·特丽萨银币,作为最初的奥地利法定货币,之后广泛流通于远离奥地利本土的非洲、西亚国家,成为跨国结算货币,相当于国际区域性货币。
# X3 v. ]( B" y1854年,玛丽亚·特丽萨银币在奥地利国内被废除,在奥斯曼帝国也被禁止,成了“非法定货币”。但这种来自维也纳的银币不但没有缩减,反而更为广泛的长时间流通,英国公司在红海领域的皮革、石油、食糖、纤维制品等贸易都是以该银币结算。' ?: w0 @5 [- b ?* U
为了支持国际贸易,维也纳、意大利罗马、英国伦敦、法国巴黎、英属印度孟买、比利时布鲁塞尔都加入玛丽亚·特丽萨银币的铸造中。6 E; g3 D7 ?5 i* I
所以,货币其实是一种在市场交换中主体自发认可的“看不见的协议”。9 s( L) z' b2 Y. R; W, c
理解了货币历史及本质后,我们就很容易明白,货币的非国家化、国家化都是一种协议。美元是美国人的合约,欧元是欧元区国家的合约,数字货币是数字货币持有者的合约。本质上,所有的货币都是协议本位。
3 X/ I3 e7 i; J( e* P. o1 h" z合约,数字货币支持者一般理解为“共识”,执行合约叫“记账”。利用“共识算法”发行数字货币,如比特币的工作量证明(POW)。所谓“共识算法”就是协议里具体的权力、义务及规则,如工作量证明则是按照哈希运算效率来竞争记账权。; E; v1 i$ }$ ^
比特币是比特币支持者们的合约,以太坊是以太坊支持者们的合约,Libra稳定币是Facebook支持者们(27亿全球潜在用户)的合约。* f5 ?( ^8 `2 A3 f: c4 u3 w' r I
以太坊是个典型合约——智能合约,开发者可以利用智能合约开发Dapp,支持者们可以使用以太坊投资、消费Dapp。这就是这一共识货币的应用场景。
; n( x5 P# A, T" l& gVisa、PayPal、Uber将成为Libra稳定币的信用节点,预计Libra稳定币也有相当广阔的应用场景。这将对以太坊、EOS构成了强大的竞争。! N( T3 z/ R- ^/ M5 l" c
既然都是货币,Libra稳定币出身于“豪门”,比特币是数字货币及区块链的开山鼻祖,二者能否挑战美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