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很多英雄。
5 G7 F6 C* R- \会议室里推演并购沙盘的资本猎手，杂志封面上白手起家的创业天才，甚至纽约交易所敲钟时漫天飞舞的金色彩带。
! c, c; Y. K }/ Y8 J5 e可我的英雄，只是一个会说谎会忍痛的倔强小老头。. k; V. m# A; ~+ t/ i6 x$ @ b
他不会看K线图，却用体温暖活了我的命。他不懂区块链，但是能记得住我每一粒乳牙脱落的时间。现在他连汤勺都握不住，却总把奶糖藏进口袋，那是他给记忆里五六岁儿子藏的惊喜。! S* q, B# C. m& Z; z# ?% {/ d
他第一次当英雄是在回收垃圾的废品站旁边。1993年的大冬天，把襁褓里冻紫的我裹进打补丁的棉袄，自己穿着漏风的衣服哆嗦了半宿。 z9 Y7 z6 z; d. m f8 s
后来他总说那晚看见我笑了一下，其实那是我冻僵时的抽搐。
$ T1 S7 i" d$ _% B" Q4 x! {9 V; i我见过他的战袍，是后背被钢筋划烂的工装；是浸着卖血针孔和血渍的汗衫；还有那年为我争取重点小学借读名额时，在校长办公室跪了三个钟头时磨破的膝盖。
: p* z: S8 c9 t( @2 h那些年他浑身都是勋章，却总在我拿回满分试卷时把伤口藏得严严实实。( d: l6 [ a. i3 Y; L. P
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最会撒谎吗？是零下几度打夜工回来冻的牙齿打颤说自己不冷；是咳血咳的撕心裂肺骗我说红药水洒了；是被我亲生父母找上门时，练了三十七遍的录音-养你是为了投资。% K- ?' e& P9 L! G; u
他这辈子所有的谎言都带着最厉害的魔术，将苦水全部酿成给我的蜜糖。- G7 ]' R1 F5 n9 x0 L
网上的人都说我是大孝子。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雪夜背着我狂奔的男人，那个为给我治病卖血的傻子，那个对着录音笔练狠话的可怜父亲—我陆泽承倾家荡产，也买不回他一句中气十足的“小宝别怕，爸在这里”。# _# O9 r2 S# s# }
记者问我为什么每天要抽出半天时间亲自照顾他。他们不懂，我的英雄正在打最后一场仗。阿尔茨海默症偷走了他的记忆，他分不清晨昏，他忘了怎么系鞋带，却记得我六岁时被狗咬的疤在哪边膝盖；他有时一天可以尿湿七八条真丝床单，却仍会在雷雨天无意识地拍床沿，因为打雷是我小时候最怕的动静。
5 m1 I! S' z# H" V0 ?: d那次带他去参加慈善晚会，有人居高临下的说他的样子像块烂抹布，那是我第一次因为私心封杀一个企业。5 _1 R C5 p0 G0 J
你们没见过他攒着止疼片给隔壁邻居老李头，那是个儿女都不管的孤寡老兵。就像当年他把工地发的肉包子揣在怀里三小时，就为带回来给我当生日蛋糕。你们不知道他在火辣的太阳下干活时把最后半瓶水分给中暑的流浪汉；没听过他凌晨三点在工棚借着微弱的光给工友念平安家书。
+ G. o$ B8 g7 f# B0 z! G; X我握着他蜷缩的手指突然明白，真正的英雄主义是焚烧自己，却活成了别人的光。+ c6 f4 }2 ]" K/ m) F+ t6 y
我的英雄已经迟暮，可他这一生从没享过一天福，从没有被任何人记住，就连医院住院的手环上都写的是“陆-宗-洲”。他吃过最好的饭是流食，睡过最贵的床是护理床，住过最豪华的房间是堆满医疗器械的病房。7 J/ n# h0 c8 H: v) x
现在轮到我当英雄了，用他教我的方式，把他宠回三岁的孩子。毕竟在垃圾站和华尔街之间，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我筑起了最温暖的巢穴。
" M8 P$ b2 S: m: @- L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是有能力买回半个城的医院，却治不好他的病。/ V; {7 z! l4 R2 G3 o/ Z
我从来不是什么楷模，金融帝王也不是我想要的头衔。
* \" e' [0 V7 \我，只是一个等着父亲回家吃饭的孩子。
: X. \1 e* ~* m1 r& \) e6 o7 w我的父亲，我的英雄。请不要再记错他的名字，他叫陆宗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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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30 08:3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