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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缩影 | 一个民间放贷者的自白:不守规矩才好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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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3 00:4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期以来,民间借贷都是中国经济的加入者,它与银行等金融机构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复杂的间接金融体系,大量的企业和个人在此中扮演着资金掮客的脚色,他们跟做实业的企业家之间并无清楚的界限,同时也被以为是经济中的伤害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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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报告的故事—江西贩子李鸣的放贷履历是中国民间借贷的冰山一角。某种程度上也是中国这个GDP天下第二大国的国民经济的缩影:资金链条的维系意味着经济生气勃勃的继续,没有哪个主题比这更告急、更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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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高利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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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此次来北京,要访问一个刚被保释出来的朋侪,同时也是他的债务人,“一个身家千万的诈骗罪猜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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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东南四环一套五六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李鸣兴致盎然地向期间周报记者报告了本身的做买卖历程:出发点是上世纪90年代初,不外时间到了2008年之后,用他的话说,已经“纯粹在做民间借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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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前从来没让人写过借单,”李鸣转身找出一摞写着字的白纸,这是一天前他刚要求朋侪写下的欠条和借单,粗大黝黑的字迹全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借单是本金,欠条是累计下来的利钱。”这些都是拖了两三年的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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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下这些借单、欠条的刘方近来倒了霉,由于公司的现金流出现题目,他用光荣卡套现还贷,以诈骗罪被捕,不久前刚被放出来。李鸣不知道,本身几年前借给刘方的几十万元毕竟什么时间能收回,因此他头一回让对方留下了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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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外,对于刘方这位不交运的朋侪加老乡,李鸣丝毫没有牢牢相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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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年48岁的李鸣出生于江西省某个贫苦的革命老区,语言时有浓重的故乡口音。与他们这一代的许多买卖人一样,外出做买卖,老乡之间的抱团必不可少。但当记者提及赣商抱团时,他立刻改正:“江西人就是还不敷抱团,远远比不外温州人、福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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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把钱借给的多是像刘方如许的熟人,偶然候则是“熟人的熟人”,熟到乞贷不需立任何字据。至于人们具体拿钱去做些什么,偶然候知道,偶然候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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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做短期的。”李鸣的意思是,只借给那些急需资金周转的人,如许能快速收回本金和利钱。不外如许的买卖也每每不那么轻松遂愿,比如刘方的这笔“呆账”,再比如一年前一笔数额更大的乞贷,债务人也没有推行三个月还款的答应,拖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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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让李鸣最头疼的。再过两周,本身一年前从银行贷的400万元就要到期,这笔钱当初借给了一个在江西故乡做房地产开发的朋侪,处置处罚完北京这边的过后,李鸣须得再回故乡追回这笔更告急的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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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这番追款大概的结果,李鸣做了三手预备:最抱负的,是迫使对方从别处乞贷还本身的债,如许的话,“本年的难关就算已往了”;第二种情况,是拿对方没办法,本身找亲戚朋侪乞贷还给银行;第三种,则是从亲戚朋侪处也借不到钱,只能找民间中介机构去借。这种情况的本钱最高,“一个月至少6分的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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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企业家到职业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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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初中结业后,干过最久的营生是开拖沓机。家中兄弟在故乡靠木料买卖发家后,上世纪90年代初纷纷去了广东珠海。李鸣也跟着南下,在珠海给兄弟的工厂打工,厥后则开始做本身的买卖:开过电子厂、绣花厂,卖过舞蹈毯、游戏机,做过钢材贸易。固然早已不做钢贸,但李鸣手刺上的头衔照旧某钢贸公司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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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鸣如许的买卖人还没有“玩金融”的时间,中国商品经济还处于最具原始生气的时期,到处是致富的商机。李鸣刚到珠海时,拉一根线开间公用电话亭就有极其不错的收入,厥后也曾差一点就靠卖舞蹈毯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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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兴高采烈地谈起本身当年是国内第一个生产舞蹈毯的厂商。上世纪90年代末,舞蹈毯从日本传到香港,李鸣去香港旅游时买回了几块,然后找到技能职员开发、仿制,推出国产舞蹈毯。舞蹈毯敏捷盛行,天下各地的小商品市场都向李鸣要货,最多的时间账上共收到了几百万元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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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由于技能不到位,李鸣卖出的舞蹈毯纷纷出现质量题目,被退回要求返工。加上他的小工厂生产本事不敷,终极无法实现大量的供货,末了只能退回几百万元的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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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做过的买卖,似乎都没有让他在产业的门路上更上一级。他有些尴尬地称本身是“不乐成的”,此中很大一个缘故因由是“太守规矩”。比如做钢贸买卖的时间,从不短斤缺两,而在业内,用不敷长的钢材充当标准长度的钢材,以增长利润,是“惯用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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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须“靠不守规矩才好赢利”,这是李鸣多年来总结出的做买卖哲学。他的怨言和批驳,也指向了金融体系:“钢贸行业就是被银行、被包管公司搞死的,形势好的时间追着我们贷款,说得欠好听,是挑拨我们作假,不管对方有没有还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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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的怨言也是近几年钢贸商和银行关系恶化的侧面—银行将违约的钢贸商告上法庭,钢贸商则责怪银行收紧贷款不给企业喘息时间,资金链才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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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以后,对钢贸企业而言,已经进入了微利期间。企业单靠钢材买卖无法继续高杠杆融资发展;而在环球次贷危急的配景下,中国当局的宽松的货币政策让银行开始“大跃进式”放贷,钢贸企业享受到更宽松的融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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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行业里里外外抱团,向银行贷款。”李鸣如是概括。毕竟上,所谓抱团,是钢贸圈盛行的联保互保、动产质押和包管机构包管的融资方式。抱团的企业可以相助增信。除了联保,不少钢贸市场主也自设包管公司,为市场内的小企业提供融资包管;抱团之下,此中一个钢贸商出现资金题目,也可以通过其他钢贸商团体凑钱来弥补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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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团虽有上风,却常凡情面大过理性。李鸣深知此中之苦,“偶然乞贷给熟人,收不回的大概性反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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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贸商从银行贷来的钱每每去做其他的投资,比如房地产。近几年频频被媒体以“行业危急”、从业者“跑路”、“自尽”为噱头举行报道的钢贸业,已经更像一个抱团玩金融的行业,业内一些大企业也早已“多元化”发展,重要利润泉源也非钢材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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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承认,本身的亲戚地点的一家行业内规模不小的钢贸企业,早已投资参股了银行、包管机构、水电站等行业,这家企业几年前曾借了5000万元给河北廊坊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但至今分文未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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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物流与采购团结会钢铁物流专委会不久前发布的陈诉称,“自2012年钢贸危急发生以来,天下的钢贸商数量已经从20万家缩减至10万家左右”。在这10万家里,很大概包罗不少李鸣地点的这类名不副实的钢贸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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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的代价与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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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做买卖的时间,乞贷给别人,都不知道要收利钱。”李鸣如许形貌本身一度对财政运作的无知。现在,在跟期间周报记者的谈天中,他频频重复的是“没有什么比玩钱更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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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眼下要到期的400万元贷款,是他用一位状师朋侪的房子做抵押从银行借的。银行贷给他的利率是7%左右,他再贷出去是“三分息”,换算成年利率便是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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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外细账算下来,利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比如固然状师朋侪是无偿把房子借给本身抵押,但一年里花在对方家人身上的送礼等情面付出,也有30多万元;如果不能实时收回这400万元,本身去借高利贷还银行,又是一项不小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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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0万元的大部门借给了在故乡做房地产开发的朋侪,后者正在利用一个别墅项目。对此,李鸣也做了最坏又乐观的计划:“大不了他拿几套房子给我抵债,我本身在故乡确实也必要一套别墅。而本地我也认识不少朋侪,可以帮他卖出几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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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严格意义上的“家”在湖南,他的第二任老婆在湖南一个小城当公务员。而李鸣在北京的寓所,则像极了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他告诉期间周报记者,在京郊某处,他有一套本身名下的房子,也是此前别人用来抵债的,本身未曾看过一眼,连具体地点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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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正处在一个玄妙的阶段—本年3月30日,央行、银监会、住建部团结发文,将二套房贸易贷款最低首付比例由六成下调至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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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对房地产政策面的话题不置能否。他指出,投资(乞贷)是否乐成的重点是,对方是否有运作这个“盘子”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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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前述李鸣朋侪在江西故乡的别墅项目,现在“照旧一块空隙”。那位朋侪当初找李鸣乞贷,听说是为了还银行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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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约定在银行贷款到期日的5天前回江西与对方会商。身为借主,李鸣的职位看起来并不强势,他的会商筹码是,如果对方将本息都还上,本身这笔银行贷款还清后,再贷出的400万元,“天然要继续借给他”。李鸣已提前咨询了银行,得知贷款还清两天之后,同一抵押物便能再次放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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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高利贷,不是人们以为的坐着就能收钱。”李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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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资源和新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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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鸣对银行的诉苦中,也包罗贸易银行缺乏管理、不负责任的放贷方式。比如这些银行并不太关心贷款的用途和债务人的还款本事,只要到期能还上本息,就能“还旧借新”。企业每每在这个时间费经心机乞贷还贷,对那些已经有题目标企业来说,这便是风险会越积越大。而李鸣的放贷买卖,看起来也在复制这种“还旧借新”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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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对于那些策划良好但是现金流与还贷限期不匹配的企业,不得不让钱“从账上走一遍”。比如为了凑足本息去借高利贷,大大增长了策划本钱。李鸣告知,由于银行“还款不机动”,企业从银行得到的任何一笔贷款,终极实际产生的资金本钱要比银行利钱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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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银行的这种责怪显得有失偏颇。企业过分依靠资金杠杆,以及由此付出的高额融资本钱,责任终归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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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到钢贸行业的金融危急时,期间周报记者问:“银行不放贷了怎么办?”李鸣的复兴是“长处已经绑架在一起了,银行不继续贷我们就不还”。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李鸣和他的债务人之间关系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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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近来观察了一些P2P借贷平台,他承认,去网络借贷平台投资,也是可以思量的选择,固然相比当下本身从事的高利贷,大多数网络平台的利率低了不少,但是“轻松,不消本身去追款”。同时,他又夸大这些平台本质上跟民间借贷没有区别,网络并不能办理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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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外多年的放贷履历让他深知,利率越高,风险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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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有更大的贸易蓝图。他以为本身所做的民间借贷,能运作的仍然只是小规模的资金,缺乏更大的“平台”。他正在琢磨一种“可以或许让人把钱借给你,以后又不消还钱、还能一连不停赚他们的钱”的贸易模式,比如,某种通过认购床位来集资的养老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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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的创业项目”也吸引了李鸣。毕竟上,像钢贸业这种传统行业的资源也开始盯上了新的贸易操持。李鸣随口也能谈起风险投资的运作:“就算20个项目,每个投50万,此中有一个乐成,投资就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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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他不忘增补,做这些要靠“书读得多的人”,本身已经不太能跟得上期间。比如,“我最大的爱好是看电视,而且最爱看抗日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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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照旧要面临更多的新事物:他的小女儿刚出生,只管才几个月,但李鸣已经开始操持给她安排一间单独的书房。他还要给下一代提供良好的生存、教诲条件。这也意味着,他必要购置更大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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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盘算每一笔资金运作的收益的时间,他也不忘盘算本身每年的开支—随着小女儿的出生,将来的付出也会越来越大。这大概就是中国经济长盛不衰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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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源:期间周报  作者:陈舒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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